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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章(2 / 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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半年。期间曹丕头上的发丝未老先白的趋势越来越明显,鬓边已有明显的些许灰色。半年间,父亲给他的东西越来越重,有时候是权力,有时候是完全出于父子情分的关爱。无论曹操最初是主动还是被迫做出的选择,他已然被当成了继承人。

曹丕又试探过几次更超过界限的行为,无一不以失败和尴尬告终。

有时候长梦醒来,他睁开眼的时候,还隐隐希望那个熟悉的身影能再次坐在自己榻边,戏谑地瞥来一眼。

“父亲是不是以为,我只是为了做这个世子?”曹丕看着枝头停栖的飞鸟,问道。那只鸟罕见地并不怕人,见他走近了,仍停驻在原地对视许久,方才展翅飞走。只几息,曹丕就寻不见它的影子了。

次日,在书房里他再装作不经意把手搭在曹操的小臂上,发出似有若无的暧昧信号时,那双眼睛又一次冷冷地瞥了他。曹丕喉结微动,没移开。

“手。”曹操开口。

曹丕看向父亲,神情像极了无辜的孩子,似乎不解自己做了什么逾矩的事。

曹操松手,让竹简啪一声重重地掉在案上,垂目看着小臂上那只骨节分明的手。

“真够放肆。”他沉声说,语气里却并无斥责之意。

曹丕的心乱了调,凑近了些,把上身贴向曹操的大腿,若再低头便是那日清晨用嘴服侍的姿势。他极力乖顺地邀欢,手甚至下滑去握着父亲的手掌。

“爹……”

曹操沉着脸盯了他一会儿,忽地抬起手,制住曹丕要低下的头,指间用力捏了几下,就疼得人略微皱起眉头。

“胡闹几天可以,你要胡闹多久?”

曹丕正要去抓父亲的手颤了一下,最终只揪住了一点布料,心尖上突兀地一凉,满心炽热被泼了冰水。

“什么……胡闹?”

曹操不言,只看着他,曹丕下意识舔舔唇,脑中想着父亲是什么用意,嘴却被胸腔莫名的疼痛驱使着已经说出了话——“父亲……儿臣没有胡闹。”

“不是胡闹是什么?”冷厉的眉眼尚有旧日的压力,扫视着面前跪着的人,让曹丕一时间顿住了,没把那一个张开嘴就能发音的字说出来。

“你想胡闹几年,孤恐怕也没那么久可活了。”

曹丕摇头,眼中血丝蔓延,他急切得攥紧手里那点衣角,声音颤出惶恐的起伏:“父亲,我们不是……不是已经……那怎么会是胡闹?”

“不是胡闹……是儿臣心慕您,是爱您,怎么会变成胡闹!”

声音拔高到末尾,曹丕甚至都顾不上自己是否失了控,他的理智终于缓慢地分析完眼前的这一切,心知曹操原来并非没有兴致,而是要和他彻底划开正常父子的界限——从半年前开始便是这样。

为什么?他不解地想,便也问出来,同样随着情绪喷涌而出的是埋在心里的爱欲。

曹操闭眼,似乎分外累了,掐着眉心听曹丕神情恍惚地一遍遍强调如何如何辗转反侧心向往之,然后是恳求。

“是不是……儿臣哪里失职……还是哪里错了,求父亲指点,求父亲明言。”

混乱的话语里甚至夹了两句“求父亲救救我”,刺得人心碎。

“好了。”曹操睁开眼睛,目光挪向手边那张已经满是涕泪的脸,心仍然本能般地膨胀起欲望,却只能留下疲惫,“你知道为什么,问的说的都是多余,何必……”

“扯不平!”曹丕倏地跪起身打断了他的话,生平第一次彻底张扬起忤逆的姿态,半年前压抑至深处的感情一齐爆发,“您以为这就能了吗?”

“放肆!”曹操厉声斥道,重重拍案,手背上青筋俱出,“你若还想做你的世子,便扔了那些悖逆伦常的想法。当真以为你留宿时无人知晓?身处高位,动见瞻观,需知人眼可窥,人耳可闻,人言当畏!”

两股怒火冲在一处,撞得各自消散。曹丕跪在原地,一次次想开口又默然,他发觉自己说不出不做世子只求父亲垂怜之类的荒诞话语,更发觉曹操说的话是对的。半年前的那三天,梦一样缠绵放纵的情思……是怜悯,还是补偿?曹丕想控诉这位独裁者的残忍,却根本找不到立场。他僵硬地勾了勾嘴角,摆出一个有自嘲意味的笑。

两个人的呼吸声此起彼伏,在彼此之间狭小的空间中如此明晰。

“所以……这十一年,父亲究竟在想什么?”

“你信与不信,十一年前我只待你如亲子……”曹操平复着呼吸,仿佛被刚才的斥责耗尽了力气,眼神也陷入短暂的空洞。他只看一眼曹丕通红的双眼便难忍地移开了目光,一句简单又有无限深意的话给十一年的谜题写上了答案。

他的孩子不甘地又要开口徒劳追问,曹操抓住儿子攥着他衣角的手,定定地望向二十八岁的曹丕,把他所有的话堵在了喉咙里。

“下辈子吧——下辈子,行吗?”

曹丕睁着眼睛,泪水不受控地那样淌出来,像两条没有尽头的小河。他再也说不出来话了。虚无的承诺里是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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